从黄石山下的蛇道上匆匆穿行过好几次,从未有过欠下谁的债似——远远望去干涩高耸的黄石山实在欠乏撩人的魅力,几顶尖峰,几椽庙宇,想也清楚身临其境的那点感觉。一直到南阳大观网文化资源采集时,意外接触了黄石山资料,才知道怠慢了圣地,歉疚了,就去了。去了,就有些恨晚了。
黄石山,号称北武当,土人俗称小顶山。海拔只有七百多米,却山势雄浑,峰险洞幽,怪石突兀,群山拱围。相传道教仙翁黄石公在此传兵书与张良,故称黄石山,与武当山相对为道教胜地,故号称北武当。
黄石山,宫观栉比,流传灌耳,文化遗产独树一帜。
传谓山上庙观始建于西汉文帝年间,至明代最盛,形成七宫二观,二庵十七殿,二桥四堂庙,五洞一街,三道天门的庞大道教建筑群。但由于朝代的更迭,风雨的侵蚀,或毁于兵燹,失去了原貌。然而幸存的殿宇和近年来道教活动开放后,善男信女们慷慨解囊集资重修的宫观仍为数不少,其红墙绿瓦,参差栉比,争相辉映。
黄石山居伏牛山最东端,历史悠久,风景秀丽,西望伏牛,莽莽苍苍,南眺桐柏,若隐若现,晨观日出,暮看云海,美不胜收。故而为历代文人骚客所慕名,给后人留下了大量珍贵的诗文碑刻资料。
山前,有汉代张良拾履拜师的仙人桥遗迹;有明万历皇帝敕谕北武当山玄帝殿主持并御赐二十柜经书而立的圣旨碑。
(明万历三年的圣旨碑)
(山顶的乱石堆里找到了两块横额残片,有”裕郡州判张志通修建·金顶住持邢仙名徒**徒孙**“等落款。道士说,听说过,是”朝天府“,笔者觉得应该是“**天”朝,不然落款款式说不通)
相传黄石山也是道教升仙地,黄石公、葛玄仙翁、真武帝君(俗称祖师爷)、张三丰等先后修炼或飞升于此。
被多个剧种演唱的民间传说《桃花庵》即出自此山,现有桃花庵遗迹和唐代书生张才墓。
黄石山自古为兵家必争之地,中国最古老的长城——楚方城长城,萦绕过这里,西麓不远有历史上著名的关隘——方城大关口,是盆地出入中原的要塞,曾是楚国的北陲。在这里曾上演过多次诸侯会盟的大场面。
黄石山山石独特,独就独在名符其实。黄石是一种砚台石的统称,有黄的,紫的,黄紫叠层的,有紫石上生凤眼的。
山的通体上下处处能看到砚石,脚下、路边、墙上、峭壁上都是。"中国黄石砚"闻名天下,你想象着它一定很珍稀吧。到了山上,踩脚垫地的砚石会让你目瞪口呆的。是的,虽然你可以顺手在路面上抠下一块踩得光溜溜的石板做砚台用,但真要想淘得一件细腻色绝的佳品,那可不是件容易的事,要寻得一块长有凤眼的就更难了,偌大的山体,真正出凤眼石的地方却极为有限。那物,纯紫色的石头里,生生长了几个蛋黄样的圆球,剖切后,如凤眼大睁,着实罕见。
在南阳地面上,独山说是玉山,却看不到玉;隐山说是产蓝晶石,看到的只是磊磊黄土;金山上可能看到金色,却都是云母;其它的老君山、宝天曼、桐柏山、石柱山、杏花山、遮山不是石灰岩就是花岗岩。黄石山是唯一一处名实表里都一致的独特山体,不仅满山是砚石,而这种砚石品种甚至是整个地球上唯一的地质构造。这也是黄石砚享誉古今的根源。
黄石山,山势陡峭,绝壁崚嶒。
整个山体都是褶皱断裂结构,峭壁上犬牙呲互,崚崚嶒嶒。朝山的步道,是各大名山中较陡的一处,尽管无法和华山攀比,但足可以和黄山、武当山、泰山、嵩山一比。
每上一段陡悬的踏步,便辟出一方寸小坪,紫石砌筑,蓝瓦缮坡,祀一神尊,立一碑刻。银杏下,朴树荫,必一老道,白襟飘飘,长发挽髻,胡须可捋,定神凝思,,哪管云卷云舒,过客去留。
一梯连一坪,一宫连一殿地,阶阶艰涩,坪坪舒缓间,最终站在了主宫的阶下,简直是在接受成仙前的最后考验。逼仄的踏步,颤颤欲坠的身体,欲罢不能愈上愈惊的恓惶,一下置身于人生最悲催的选择之中。更加敬佩建设者的卓绝毅力。
当地人说,30年前,也就是最近一次修复中,山民多能肩挑两袋水泥,一日登顶两三次,最厉害者,一日能盘上千余斤。
主宫和陪宫都分别建在三座峰颠上,大有展翼欲飞之势。再联想到武当的金顶、五垛山的北顶都建在手可摘星辰的极顶上,便对各处道家开山鼻祖们生出几分敬意。道家选址非常苛刻,林壑优美,山势险峻,简直都是绝尘阆苑,神仙所在。可想开山者有如此高远的心境,何须飞升,应该早已是神仙之身了。
放眼山下,林谷荫翳,山花杂布。若能凌晨观日,傍晚看云,那还不是仙人的福分吗?
可能是因为山顶屋舍的招引吧,很难立身的坡面上竟然有成群的山羊,也不见牧人。原来在路边的老柏树下打盹,听到质疑声,那人惺惺地睁开眼,笑着指指半山腰说,把它们送到那道沟口,它们自己就会上山,翻坡爬陡。吃到太阳落山,只管在下边的山口等着它们就行了。
上午才出生的山羊宝宝,可爱吧!弄清石羊为什么总是这样的造型了吧?
甚至西周龙形玉璧的设计灵感,一定也来自新出生的某种小动物。
黄石山,山下沟壑纵横,林莽郁郁。
爬山再累,也不至大汗淋淋,这得益一路的林荫。朴树,黄楝树,乌桕、青枫,黄檀等,这些很有范儿的老树,肃穆地立在那里迎来送往着出尘入尘的客人。
棠梨树花儿早已失去了炫目的白,正孕育着骨骨爪爪的小黑梨。柿子也在卯足劲准备着秋天的盛况。晚醒的山枣刚刚萌芽,不久也将艳花挂果,点缀秋色。
结果,对,它们在给结果一词下着最精准的定义。佛教徒追求的修成正果,这些树木不是正在修正果吗?
(山梁上的黄牛漠然望着山下)
夕阳下,几头黄牛在一处山巅上。肘着头漠然看着山下,似乎在怀疑自己陌生的视野。诚不知它们才是大山的主人,尽管是伏牛山的最东端,但依然是属牛的地界。和山羊猴的上蹿下跳急促促找食儿不同,牛显出几分悠闲惬意的大样,和自己的体态还算相称,它们似乎不相信,这满山的树草,谁还能把它抢光不成?
最意想不到的是,顶上光秃秃的黄石山,山腰的坪上竟长着粗如石磙的“白挂树”,枝叶旺盛,大有血气方刚之象。
之前土人说的“白挂树”,颇招人稀奇,一见原来是银杏,也叫白果树,可能是白果树叫法的串音吧。
返回山门时,路人说,不远处还有一颗大“白挂树”,八人搂不住。讲树的粗度,人们最习惯用“搂”这个很摸不住边的计量单位来表述,且大都言之过妄。将信将疑着去了,路果然很近,树果然高大。是平生见过的最粗大最旺盛的古树。
这棵老银杏树,也没挂牌子,那古老之象就是最靠谱的千年王牌。冠幅和高度都足有30米,干径约有3.5米的样子,说有八搂,一点也没夸张。老树本来生在老君殿门前的大院里,后大殿成了林场场房,加上骇人的神话传说和非常实用的树荫,才得以幸存下来。
背风向阳沃土,占尽了利好的古树依然精神抖擞,豪情万丈,大有真想再活千年之生气。枝叶间空空如也,近周也望不见一棵与之可配的母树,看来再活千年也是修不出个正果了。
悲之空乏,仰之坚韧,也许它自有人所不知的精神依托在。
正对老树的老君殿主体结构保存得还算完好,也许是得益于古树上仙家的护佑吧,回望树上,粗大健硕的枝干上一只松鼠正掂脚探望着树下,感觉被人发现后,羞涩地躲进密叶里去了。
突然想起了山东坡下的砚山铺,一个出产石猴的地方,才觉出山的名字叫法实在有些不够恰当。叫黄石山,虽说与黄石公有关,但黄石公的名头实在不够响亮,会让人误谓长着黄石的荒山;说叫小顶山吧,把山的峰尖给描述到了,却给人以小山的错觉。我想,整个山体全是紫、灰、黄色砚石构成,叫砚山可能更恰切些。叫砚山,不仅总括了砚石构造,又突出砚台的文化意蕴,估计改了名黄石公也不会生出怨气的,相信他是识大体的。
黄石山,也许先前就叫砚山,接续千年的石猴技艺和沉稳大气的黄石砚也许能讲明这一切。不然砚山铺名字何来的底气。
砚山巍巍,方城扼扼。有如此文治武功在,当年楚庄王在这里风烟望中原,怎不生出问鼎之心呢?